半夜醒来的时候,总是能清楚地感知到疼痛的右耳。
我不知道这样一种疼痛到底预示着什么,或者在诅咒着什么。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问我问题的时候,为什么我总是要重复着让他们重复一遍。我开始感到一种交流和沟通的困难。可我现在才发现,这样的重复的询问早已成为一种习惯。面对那些我想逃避的问题,我只能用这种简陋的方式来回避。终于,我的耳朵,给了我提醒。
我为什么总是要说“不知道”呢?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“为什么”呢?一切的成长都是从一种疼痛开始的,无论这疼痛是微如毫末,还是大张旗鼓,你总是能在未来找到他们的痕迹。就像夜里小腿的抽筋,关节的胀痛,尽管我已经很久没有量自己的身高,我也很久没有再与这样的疼痛会面。我怀念他们,他们提醒着我的躯干,他们是多么的脆弱。
母亲说,童年时代的我小拇指缝过针,那次整截指头全部掉了下来。我仔细地看我的手,没有发现一点痕迹。我倒希望我的手指可以保留那些粉红的颜色,提醒我,曾经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。不只不觉的十八年,这让我感到很惶恐。将来还有多少十八年呢?男人们打架的时候会痛,女人们梳头时会痛。有多少被我们的记忆保留了下来?我希望,我能骨折一次、脱臼一次、流血一次。疼痛是一种信号,这样的信号总是很准确,它预知着我们自身的生活状态。谁知到呢,怎样的疼痛,是合适的?
曾经在同学的耳边大叫了一声,他大声地跟我说他耳朵很痛,什么也听不见了。他大叫着,愤怒的眼神长驱直入,他让我在他的耳边再叫一声。这让我感到惶恐,但我还是照办了。事情就这样好了。从那以后,我便一直认为耳朵和眼睛是最重要的部位。他当时如果真的失去听觉,我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后果。一直没有学会游泳的我,自认为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我不知道在水里我如何睁开我的眼睛,运用我的耳朵。中耳炎,曾经只是知道难以忍受的疼痛,连咀嚼的时候也伴随着的耳中摩挲,让我猝不及防。还有曾经多次发作的泪囊炎,我能够从眼睛里挤出黄色的脓和红色的血。我以为那次我就要瞎了,或者没有安全感的我,可以像同学那样,包上厚厚的纱布来面对这个世界。或许,那次还应该严重一些,让我体会一次,或是模拟一次,失去一只眼睛的痛楚。
或许,失去什么都会是痛的。“我感到了十指连心的痛楚”,这是同学作文中的一句话。一直觉得好美。刚学会切菜的我的手指,曾经无数次的和刀刃擦肩,幸而只是切到指甲。大人们说,如果要成为一名木匠,必定需要九根以上的手指。说起木匠,我能想到的只是刨花的香味。手,本身就是一件疼痛的艺术品。密密麻麻的纹路,指向的未来颜色斑驳,总是勾起人们对命运的揣测。一直觉得不准,边都不曾挨到。
睡不着的时候,打下这些文字。我的眼睛又开始痛起来。由它去好了。曾经被502滴中过眼睛,我只是用毛巾使劲地擦。没有瞎掉,已是万幸。
我真的很怀念那些痛感,什么时候他们可以一起来?